山雾也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弥漫开来,月光下的树枝似恶鬼爪牙,脚下蜿蜒曲折的路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天边。
我转头看向华祭,但浓雾缭绕遮挡了我的视线,可在她的呼吸之间我听出了她心中的恐惧。
不过华祭说的没错,我们确实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。按理说下山只需要四十分钟,可刚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,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,那也就是说我俩已经走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了。
“鬼打墙!一定是鬼打墙!”华祭拉着我的胳膊,慌张地后退了几步,“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早就到山脚了。”
我手心的冷汗都要把口袋里的护身符浸湿了,轻拍了她的后背两下安慰道:“没事华祭,可能我们刚刚没注意绕了远路了,我现在给安好他们打电话,让他们来接我们。”
“好,好。”华祭紧紧的拽着我的胳膊,声音变的有些沙哑。
“没……没信号。”我也有些慌张,举着手机试着找信号,“华祭,你试试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。”
华祭学着我的样子也把胳膊伸长,她直接被急出了哭腔:“小安,我这也没信号!”
刹那间,我脑中‘嗡’的一声,在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下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一股熟悉的腐臭味钻进了我的鼻腔,浓雾导致的也愈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了,我紧攥着华祭的手不敢再继续向前走。
在这雾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,它貌似从上次就缠上了我。
华祭用双臂死死的抱住了我,身体在我的怀中微微发抖。我不免更加慌张,我也害怕,我怕见到上次那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女鬼。
“小安,我想问你。”华祭抬起头应该是在看着我,她又顿了顿接着说,“你的左眼是不是真能看见鬼?那现在我们周围会不会有……”
“能。”
话说完,我深吸一口气举起还有些打颤的左手捂在了右眼上。
一家古董店正矗立在我俩的面前,‘安生古董铺’五个亮着灯的牌匾猛然映入了我的眼中。
我慢慢移开眼睛上的左手,眼前又恢复成了玉人山上的草木路。
“小安”华祭咽了一口唾沫,整个人越来越抖,“你看到什么了?”
我再次把右眼捂起来,虽然面前的店铺的牌匾写着我的店名,但这个店的装修风格很明显并不是我的古董铺。
店铺大门紧闭,里面也漆黑一片。我再看向四周,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熟悉起来。
“小安。”
华祭冰凉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,我低头看向她,她也缓缓抬起头,扬起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。
她是那个跟我长得相同的女鬼!她就是影子!
“啊——”
几乎是瞬间,我一个后撤步松开华祭的手,身子朝另一边跌倒在地。
“小安。”华祭急忙地冲了过来,伸出双臂想要扶起我。
“别碰我!”
我满脸惊恐的躲开她,身子也忍不住连连后退。
华祭站直身子没再动,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。她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,语气里的镇定自若跟刚刚那副胆小怯弱的样子截然相反:“小安,你都看见了?”
我用手的撑着地面,想找一个机会逃走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我再度后退,直到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,华祭怔了怔迈开脚步朝我走了过来。
“你别过来!”
慌乱中,我想起了安好给我的护身符,从口袋中拿出来颤抖的举过头顶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慢慢抬起头来,或许是护身符起了效果,周围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尽,华祭也随着消失在了我的面前。
周围清晰起来后我一眼就认出了这里,这是南街,眼前的店铺跟左眼看到的一模一样,但这个位置这个装修风格,分明是华祭的店铺,可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店牌匾上已经改成‘安生古董铺’。
“你去哪了?怎么回来这么晚?”
我拖着疲倦的身子终于走回了店里,刘不愁正着急的在店里来回踱步。
“我……我。”嘴里的话想说也说不出来,我只感觉浑身瘫软被门槛绊了一跤,直直的趴在了他俩面前,我眨巴着眼看见安好刘不愁惊恐的朝我奔来,随即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。
在那片黑暗中,我遇见了华祭。
那是儿时的我们,嬉笑着追逐打闹,她替我抗下砸坏玻璃的罪名,我带她偷吃祭台上的点心。
之后好似又回到了大学,她笑着帮我收拾床铺,那是大一入学的第一天。
可转身的刹那我俩一起坠入了混沌之中,她从我身上剥离出来,变的跟我一模一样,她还是笑着看向我。
最后,我醒了。
我猛地睁开眼睛,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,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,安好和刘不愁也不知道在床边守了我多久了。
“安生,昨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安好抓着我的双臂,一贯冷静的他反倒着急了起来,“华祭又去哪了?”
刘不愁递给我一杯水,我有些恍惚,直到手中热水的温度传到掌心,才被烫的回过神来。
“华祭,她。”我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给他俩听,“她就是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。”
“影子?”刘不愁疑惑的皱皱眉,转头看向安好,“她是影子?”
一杯热水下肚,我把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俩。
“我给你的护身符还在身上吗?”
安好的话提醒了我。
“我当时还拿着它来着。”我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着,最终在袖口里找到了被捏成一团的护身符。
安好把护身符展开,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汗水浸湿模糊了。
我突然想起来华祭受伤那只的手掌,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肯定是被这护身符所伤的,她肯定是在抱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护身符。
“今日明日这两天,凶吉互见,一成一败。我算到你命中有此一劫。”安好把护身符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中,抬头看向我犹豫几秒接着说,“但我帮不了你,只有你自己能帮你自己。”
我咽了口吐沫,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俩。
“一开始我就在想如果真是黑路神,那白雾中的腐臭味是哪来的?它还没那么大的本事。”刘不愁双手盘在胸前,也分析起来,“可影子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吗?”
“我对影子也不了解。”安好垂眸思考了良久,“唐朝郭采珍说人一共有九个影子,分别名为右皇、魍魉、泄节、尺凫、索关、魄奴、灶、亥灵胎,但第九个影子却没有名字,九影是人最脆弱的地方,华祭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第九个影子。”
“第九个影子?不可能!我俩从小一起长大,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影子!”我坚定的摇了摇头,慌不择乱的给华祭找各种理由,“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。”
“第一次的白雾,你说是华祭救了你,其实她才是白雾中的恶鬼。”安好补充道,“她是想要杀了你,再慢慢代替你的一切。”
“两次。”刘不愁伸着两个指头,跟我强调,“她想杀你两次了,虽然都没成功。但动了杀念就会变成恶灵,恶灵的力量不用我告诉你吧。好哥能帮你已经是阿弥陀佛了,你还在犹豫啥?”
安好没给我思考的机会,抓起身旁的却邪剑就要出门。
“安好,别杀她!”
我强忍着身上的酸痛跳下床,一把拽住了安好的胳膊:“她没想杀我的,她根本没想杀我!”
华祭是我的精神支柱,她就算是鬼,她想代替我,她对我下得去手,可我要怎么对她下得去手啊。
“啪嗒——”清脆的碎裂声在我脚边响起,我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簪子。
“这是哪来的?”
我小心翼翼的把断成两截的簪子收好:“华祭,华祭送我的。”
安好在我手中夺过来,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把玉簪,忽然深吸一口气,呼吸间都打着颤:“是我想错了,是我想错了,我怎么会想不到呢。”